国外马克思主义学者对当代资本主义体系的分析研究
作为一种包括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和意识形态的全面的社会形态,资本主义在过去几百年里不断向世界各地扩张,形成覆盖全球大多数国家和地区的世界体系。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以来,资本主义多重矛盾的集中爆发导致资本主义世界体系陷入结构性危机之中。今天的世界格局正在加快演变,各种不稳定和不确定因素的增加使得资本主义和国际政治经济关系等经历着深刻复杂的变化。对此,国外马克思主义学者从不同角度进行了批判性分析和研究。
当代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以全球性垄断资本主义为特征。埃及学者萨米尔·阿明将当代资本主义的主要特征归纳为普遍化垄断、全球化垄断和经济金融化。首先,资本天然寻求最高利润,需要在不断向全球扩展空间逐利的同时实现对稀缺资源的垄断性占有,并且扩大对各国社会的控制力。对此,美国社会学家伊曼纽尔·沃勒斯坦认为,当今资本主义的关键因素并非是自由市场而是垄断,而这一市场的垄断来自资产阶级与权力,因而不能把目前的资本主义经济等同于市场经济。其次,资本主义的大规模贸易和生产必然产生过度积累的普遍危机,金融扩张是世界资本主义作出的典型反应,其结果是贫富悬殊的扩大和增长不平衡性的恶化。对此,美国地理学家大卫·哈维认为,金融化浪潮最终自己终结了自己,但有助于资本家进一步压低工人工资。美国哲学家乔姆斯基认为,金融垄断下的全球化让全世界的工人阶级互相竞争,却在保护特权阶层。再次,全球金融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反映了当代资本主义从实体经济(商业资本和产业资本主导)向虚拟经济(金融资本主导)的演进,意味着全球食利者和金融寡头的国际垄断同盟的形成,加快了利润由不发达向发达、由边缘地区向跨国资本权力中心持续流动的进程,加剧了金融资本与产业资本之间的全面直接对立。对此,美国学者约翰·福斯特认为,资本积累过程的金融化导致了整个资本主义世界经济脆弱性的巨大增长,使其面临系统性崩溃的危险。
当代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存在资本主义国家的权力追求和资本跨国扩张的利润追求之间的结构性矛盾。如果将世界社会作为一个整体性的空间体系进行思考,上述两种追求在利益一致时能够彼此结合。推动资本主义进行世界性扩张的不仅是通常意义的国与国之间的竞争,还有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下资本的流动性本能和资本主义权力的日益集中。如美国学者道格·亨伍德认为,分析当今美国经济时必须把市场这只“看不见的手”与美国军队那只“看不见的拳头”联系起来思考。然而,一旦占据世界体系中心的资本主义国家无力继续为资本在全球流动过程中不断积累提供动力,这两种价值追求之间的内在张力和矛盾就会凸显:一方面经济全球化让跨国资本获得全球流动的极大自由,以金融资本主义为代表的全球垄断性企业决定了世界体系绝大部分经济活动,正在改变政治国家性质和能力,如法国哲学家阿兰·巴迪欧所分析,很多国家层面的政治决定依赖于全球资本主义及其不平等,将大多数人的利益置于资本利益之下,给欧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带来产业空心化和中产阶级萎缩等问题。另一方面资本主义国家不得不为争取流动资本展开竞争,并要承受社会分化、阶层固化和阶级隔离等产生的普遍性社会不满,多国人民对经济全球化和世界市场机制的怀疑、反对乃至抵抗促使其通过大众民主机制对国家施压,如美国和西欧国家近年遭遇的民粹主义的冲击。
当代资本主义世界体系进入结构性危机阶段。英国学者卡利尼科斯强调,当今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因资本主义本身——一种剥削和竞争性积累的逻辑——具有结构性缺陷而陷入整个制度的危机之中。近年来的国外马克思主义研究者大都认为,当今资本主义所面临的系统性的、全面的、本质性的危机使得全球性垄断资本主义不可持续。具体表现为如下三个方面:第一,前IMF首席经济学家西蒙·约翰逊认为,欧美金融寡头专政事实上发动了无声的政变,让代议制民主流于形式,其所产生的政治极化、社会撕裂和文化对立等多重矛盾必将危及欧美民主政体的政治稳定性。第二,在全球资本主义国家中,财富、权力的积累与贫穷、被边缘化的积累同时发生,两者之间形成了尖锐的不可调和的社会矛盾,以美国经济学家大卫·科茨等为代表的学者认为,这将进一步激化社会矛盾和阶级对立,最终会瓦解资本主义社会结构。第三,资本为了寻求利润,需要开展无限扩张的生产和对社会进行无度刺激以促进消费,但是无论是自然资源还是人力资源都是有限的,这就会产生比利时学者弗朗索瓦·浩达所分析的生态危机和粮食危机等。虽然受害者首先是亚非拉的绝大多数民众和欧美国家日增的底层,但终将把自我、社会和自然不断卷进去,其结果正如美国学者洛仁·戈尔德纳所预测的,全球金融危机实际上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历史性衰落联系在一起,资本主义正在牺牲人类发展来保存自己。
沃勒斯坦认为,资本主义世界体系将见证自身的结束。在世界体系稳定性缺失的今天,亟待发展与资本主义不同的道路,探求更具包容性和可持续性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未来。
来源:光明日报,2017-12-30.